(一)(1/3)
昭怀县,城区平铺在环山之中,从城南到城北,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小县城纵横几条街,靠近中心地带的宝健街清一色的开着服装店,特步,阿迪,李宁……偶尔有几家饭馆侧身其中。算是人流熙攘的主商业街。相较之下,城东的街道就尤为悠闲安逸,柏油路很宽,街道整洁干净,经久褪色的楼房墙皮显出灰仆仆的年岁感,不远处青山蔓蔓。
县一中附属新才中学,就夹在这些年老的楼房里,从主道分出去的一条路直达这所巴掌大的学校。小县城经济不好,唯一能撑的教育领域也日渐式微。新才中学是龙头老大。
城西的地方已经和小村子没什么区别,一座连一座的平房楼顶乌黑深青,长年落雨积下的污垢上冒出小块小块的青苔,有些则顺着墙体白瓷砖之间的缝隙生长,长成一条细瘦绿绳。
像是被随意摆置的房屋手办,穿插着无数条经纬错杂的小路,屋顶之上,是乱序的旧电线,偶尔有几只飞鸟停足。
陈洋眼白外翻,意识混乱地看着窗外停落在电线上的鸟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他快死了。
陈宾山拿着碎底的啤酒瓶对着他比划,尖利的玻璃锋刃从他的右眼晃到左眼,逼着他辍学,陈洋只是定定的说“不”,男人怒火攻心一把勒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悬空,陈洋被那双青筋暴起的双手锢到喘不过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听着男人破口大骂他该死,但已经听不真切。
陈宾山面红耳赤,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爆发出比平时强了几倍的力量,仿若掐着一条狗,他狠戾凶残的瞪着陈洋,愤声咆哮:“我他妈让你读让你读!那个婊子是不是给你留钱了?!啊!给我拿出来,狗日的那他妈的是老子的钱!读你妈的书,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坑老子是吧?我看你还敢不敢去告老子!?”
陈洋拼命往外掰扯陈宾山的手指但无济于事,他张开嘴呼吸,只发出一阵呼嚇呼嚇的呜鸣,双肺被挤成了薄片,他想呼吸,口水从嘴角淌出去,电线杆上的几只鸟受惊似的扑棱棱的飞开,他要死了,陈洋残存的意识想到他真的会死在这,救命……
狭窄的巷道里,女人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着,路面湿漉漉的,她扶着墙,小步小步地挪动,费了番力气才找到别人说的大铁门。
锈迹斑斑的铁门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女人心里一惊,急忙打开铁门,夹在腋下的文件夹刷的落地。
“哎!!陈洋家长你干什么呢!?快来人啊!杀人了!”
“哪里来的臭婊子,给老子滚开!!!”
呯——
“啊啊啊啊啊——”
“老……老师!!!!”
新才中学操场的一边种了几株桂花树,九月的和风吹起,桂花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着装满学校。新的学年还是照旧来临。
陈洋避开放课的人群从国旗台一侧的楼梯上去,来到了老教学楼下八米宽的小空地,树冠圆浑的香樟遮住了阳光。
干枯的手掌打开,放出一张A4纸,这是他的跳级申请书。
一年前小学的班主任托关系给他找了个新才中学的老师,让他参加了学校额外开放的选拔考试,最终以第四的成绩入学。
陈洋细细端着申请表,浮肿泛青的眼袋被往上扯成半月状,他看着日期处鲜红的学校盖章,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不多,陈洋心想,他没有足够的钱能踏实读完每个学年,所以要加快速度,即使需要吃成倍的苦。有什么苦吃不得?
操场上没剩几个人了,陈洋下了台阶,仰头看了看头上缀满枝桠的桂花朵,淡黄的,橙红的,挤成一团,一不留神就开得灿烂盛人。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将地上人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背好书包,往沥青地面上点了点鞋尖,走出了学校。
通往学校的这条路只有二十来米,路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小饭馆,再出来几步是狭小的商店和文具店。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萦绕不断,周五下午的时候没有,周五不上晚自习,大家都回去了。
陈洋绕过曲折的小巷,穿越石头铺成的甬道,走到最深处,那扇喷着湖绿色油漆的铁门就像漩涡一样,把他吸了过去。他枯瘦的身体停下了,漆深的眸子紧紧盯着锈迹斑斑的门柄,吱呀一声,他打开了铁门。
陈洋拉开隔帘放下书包,浑厚低沉的男音从另一间紧闭房门的屋子里响起,“回来了就快弄饭!”
定时闹钟一样的呻吟。
身形瘦弱的少年不置一词,只是挽起衣袖,走到另一边从地上的麻布袋里翻出两个土豆,菜板上还剩下昨天没用的半个包菜。
油烟过后,陈洋扣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说:“好了。”
黑灰色的人字拖拽出来一个瘦而高的男人,他没有去看一旁的陈洋,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正和左手配合飞快地打着字,土黄色的皮肤松弛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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