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朝中有人还好，朝中没人就难(1/2)
崇祯十一年，十月初二，京城之内，张世康满心烦闷。京营兵入驻京师已一月有余，他每日不是在城墙上闲逛，就是与孙维藩等人面面相觑，无聊至极。
半月前，他请旨出征，却被崇祯皇帝以京师需重兵防守为由拒绝，还说要等湖广的兵马到了再考虑。这不，三天前曹变蛟的兵马就先到了，张世康再次请战，结果崇祯还是不同意，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天子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无奈崇祯不发话，他也没辙。张世康暗自懊恼，自己官职低微，仅有个京营提督的虚名，才被困于此。他看看人家杨嗣昌，头衔一大堆，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东林党人虽遍布朝野，也不敢轻易与他作对。
张世康反思自己，以前不想担差事，是怕工作太多没法偷懒。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担的差事多了，只要手下有能人，自己何须忙活？就像那新式火铳，他虽不懂，但战狂茅元仪不也在加班加点地研究吗？一旦研究出来，打了胜仗，谁敢说没他的功劳？
说到打仗，张世康自觉自己是个半吊子，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会打，手下人会打就行啊！打赢了，首功还不是他的？因此，他觉得自己之前走错了路，身上没“光环”，韩信也不敢轻易出招啊！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崇祯为何就是不同意他出城，连孙维藩都能带兵去，就是不让他去。他猜崇祯可能是不信任他的军事能力，这一点他还真没办法，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没啥军事才能。
这时，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喝酒的曹变蛟，问道：“曹大哥，你觉得我的兵怎么样？”
曹变蛟的部队已入驻京城外城，归张世康管辖。他中等身材，长相普通，虽才三十岁，却已身经百战。自十四岁起，他就跟着叔叔曹文诏南征北战，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大人想听实话吗？”曹变蛟笑问。
“当然是实话。”张世康答道。
曹变蛟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军纪还算不错，士气也挺高昂。我看这些士兵都很敬重提督大人，可以说是一支强军。”
“只是‘算得上’吗？”张世康心里有些不服，听出曹变蛟话里有勉强之意，可能是碍于他的身份。
“大人啊，没跟鞑子真正厮杀过，怎么敢轻易称强军呢？”曹变蛟解释道。
“你倒是实诚，幸亏本提督不是……咳咳，你说得也有道理。”张世康本想说自己幸亏不是小心眼的杨嗣昌，否则就被穿小鞋了，但觉得不合适，便转了话题。
“大人说的是杨督师吧？有啥不敢说的，我听朝中人都说您跟他有点不合。”曹变蛟倒是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都是些小事儿，怎么，你们也了解他？”张世康微微一惊。
“各路总兵，只要在他手下待过，谁能不知道他？当然，也有不知道的，不过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曹变蛟又灌了一口酒，呲牙咧嘴地说，他和祖宽之前被贬三级，全都是因为杨嗣昌搞的鬼。
“大人，这练兵用兵啊，无非就两种方法。一种是用严明的纪律来管束将士，有功就赏，有过就罚，绝不因亲疏而有所偏颇。这种方法是大多数强军的选择，比如戚少保的军队就是这样。
我那七千人虽然不敢自称强军，但也差不多是这个路子。
另一种呢，则是以情义为主，军纪为辅，像孙传庭练的秦兵就是这样，打仗也打得挺好。他征兵时特别喜欢招有血缘关系的，比如叔侄、表兄弟、堂兄弟甚至父子。
打仗的时候，手下将士常常因为亲属战死而更加勇猛。我观察京营的将士们，虽然不是血缘亲属，但却非常团结，有点孙巡抚那味儿了。
不过也不完全一样，只能说大人您真是天赋异禀，才华出众啊！”曹变蛟说完，还不忘瞥了张世康一眼，似乎有点不自在。
“你这是在拍我马屁吗？”张世康笑道，这马屁拍得实在有点生硬，他也觉得不太习惯。
“嘿嘿，我说的都是实话。”曹变蛟也觉得有点尴尬，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说道。
张世康想了想曹变蛟的遭遇，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于是便道：
“在咱们大明当武官，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但曹变蛟却似乎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
“朝里有人就好办，朝里没人就难了。”
曹变蛟说这话时也有些犹豫，他是个粗人，这种事儿也是头一回干，难免有些生硬。
但话虽如此，道理却是实在的。他十几年来历经大小百战，好不容易才升到总兵，这还是因为他叔叔的余荫。
可杨嗣昌仅仅一封弹劾信，就让他从总兵连降三级。虽然前阵子因为剿寇有功，官复原职且被封为安南伯，但曹变蛟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皇帝一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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