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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心匪石 (3/3)

2024-11-01 作者: 醒了就微笑

第三十四章 我心匪石(3/3)

告东朝:“侄儿非是以丝帛泡制,这闾里民间,你观那废弃之物堆天翁地,像树皮哇,麻头哇,敝布鱼网之类比比皆是。若是剪碎于水中浸泡,再捣烂成泥,后经蒸煮晾晒再碾压成形……”

西宫诸事心乱如麻,东朝哪有心思听他啰嗦,见宗正刘宏奉诏进殿,便挥手打断了王莽的窾言,且言辞谆谆道:“有志吃志,无志吃力。如今天家垂危之即,各种势力蠢蠢欲动,乱象丛生。正值青黄不接,门衰祚薄,你却萌生归隐之意?抱负不凡,不见于用,好生为之吧!”

王莽闻听东朝盛怒,忙展袖顿首以谢罪愆。太皇太后斥罢王莽遂立身而起,将案上懿旨“啪”地一声丢于宗正,且哑声负气道:“着椒风徙萯阳,三日启程。”刘宏忙揖礼领命。

这未央宫苑的阴天,极富韵味,像极一件遗弃了很久很久的那种灰棉袄。内里有老家苍桑的故事,有祖母的气息,也往往蕴藏有一份执念,一份与世无争的静谧与安详。

昭仪斜斜地靠于后寝临窗的软榻之上,乱发蓬松地于后随风轻舞。有侍吏杏姑持木篦轻挑慢梳,无声无息,有种落落寡合的讯息氤氲满屋。昭仪把目光放到了窗外,但见那条条槛槛裸露的苍穹灰濛濛一片,时有重墨渲晕的乌云停驻其间,像孕妇那鼓鼓的小腹样懒得走动,沉下去沉下去,似乎搭手便能拧出一泡水来。

“真好,起风了。”董昭仪第一次露出了两颗齿贝,那是窖藏的冰雪的颜色。有女师嬷嬷上得前来,无情地将那两片青窗轻轻掩上,随之便滞滞地转过身去,低下头,又掩口疾趋而去。

昭仪只抿嘴赧然一笑,无声的,勉强的。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便轻启白唇,喃喃自语道:“木铎之心,素履之往。”侍吏杏姑闻听此语,便一下子止住了手中的木篦,俟静静缄口持续了好久,滢滢杏目方紧了一紧,轻轻哑声回了一句,“娘娘此话又是何来,便是云游天涯海角,勿忘身后尚有一人。休言别,常相随,不——离不——弃……”话音未落,豆大的珠泪便顺清颊滚落了下来。

“非是忠心,是讨债。”昭仪无力地把目光搭在青窗下,那有一片黑暗的区域。“心若向阳,百花盛开。”杏姑见娘娘执迷不悟,便又点醒一语道:“所向何惧,道阻且长。勿论忠心抑或讨债,娘娘目光所及之处,定为杏儿栖息之乡。”

昭仪听得此言,一时语塞。又静心听闻杏姑那鼻翼煽动,不忍直视,只小声喃喃嗫嚅道:“想我待罪之身,何谈无辜,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方知于他人蛊中仰人鼻息。如此于这浑浑噩噩中得过且过,时而惘然,时而断肠,如同窗外这方苍天,生生世世安于现状,流于世俗,妄想有自己一丝的执念。你观那窗外愁云积忿的样子,恻恻空茫,悯悯悲壮,方知这世间有几多怨妇,急急要逃出这世俗的桎梏。而挣扎一生的,却亘古是那无穷无尽的孤单、无助与彷徨,还有那乌云盲目的游离,以及这青窗一槛一槛的空灵哇!”

时有一内侍近前奏报,言讲有宗正刘宏奉诏进殿。侍吏杏姑闻听此节终是到来,手中木篦不由一抖,心中兀自好一阵慌乱。昭仪感知到杏姑的不安,便强颜欢笑道:“我一羸弱产妇,难以敬上宾,便着宗正来这清凉阁吧!”

宗正刘宏进得清凉阁内,搭眼见昭仪娘娘箕踞在那凤榻之上,目呆唇白,一副虚脱之相。刘宏便以纲常有违不敢靠近为由,无奈倚门摇首宣诏道:“元寿二年六月戊午日,董昭仪褫夺封号,徙萯阳宫。太皇太后诏曰:董姬赖以裙带上位,忝居椒风昭仪之贵,不思君亲,妄与神遇,罔上欺天,以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之罪愆,三日后赴离宫思过,以儆六宫。”昭仪听罢,忙倾下身子伏榻谢罪。

刘宏宣罢东朝懿诏,便随手交给一旁的侍吏,待举目摇首哀叹一把,便折身抖帘拂袖而去。

董昭仪木木侧过身来,见侍吏一脸恍惚,缄默不语,满脸皆是点点泪迹,便两眸盈盈直视杏姑,末了纤指一点,粲然一笑道:“放不下心的,便是你呀——”说罢着人起身下榻,又赤足立于文案前摊开素绢,杏姑见状忙上前挽袖研墨。昭仪于笔架山上挑了支居延泽的小笔,又在绢上虚描了下,便逗笑道:“多日不练手生了些,不知如何启笔了呢。”

杏姑见娘娘运笔入锋,体方笔圆,这隽永小隶展出了波挑的笔道与无尽的韵致。所写内容宽泛无边,谈及了父母孝行、兄友弟恭,以及近侍旁亲诸多安置云云。缘是一封写与父翁董恭及兄长的家书,杏姑略略感到不适,又觉得涣若冰释。

此去萯阳,长路漫漫雾濛濛,亲恩两绝放悲声,人生断无归时路,遥望前川荆棘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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