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否极泰来(1/4)
王莽由谒者引至宣室殿东厢以里,抬眼见姑母居东朝西,稳坐那金丝盘龙宝榻之上。她眼睑虽多显红肿憔悴的颓色,然炯炯余辉却也流露出一丝雍雍穆穆的温情来。胸口的石头方落了地。
王莽向东朝行过稽首之礼后,又依次向三公诸卿作了个旅揖。待引坐西榻甫定,便听姑母口齿清晰道:“皇帝大行千头万续,百凡待举。本应由三公承典丧礼仪,只可惜大司马年少,更事未多。巨君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便命他前来,与司徒、司空一道襄助董公典办丧仪,众卿思虑可有异议?”
闻听东朝如此安置,大司徒孔光忙伏拜于地,朗声回道:“天下母圣明,司徒臣光谨尊懿旨!”大司马董贤与诸位公卿一见孔光五体投地,一个个都忙着伏拜下去,齐声喧呼道:长乐未央,永承无疆!
东朝目扫整栋厢堂,见有一人手持笏板,紧依厢门挺胸傲坐,手指一点正要质问,便见那人离席出班,上得前来便深揖一礼:“尚书令臣恽谨奏我朝太皇太后:愚臣今日斗胆一回,便是喝上老命,也要弹劾一人!”东朝见是铁笔王恽,便懵懂问道:“子敬出班欲弹劾何人?”王恽字正腔圆道:“便是他大司马董贤,还有何人?”话一出口,举座皆惊。
尚书令王恽又激愤陈情道:“大司马董贤,质性巧佞,以倡优弄臣以获封侯。父子专朝,治第宅,造冢圹,放效无极,不异王制。国家费以万万计,以致藏府空虚,可谓贵重人臣无二矣!陛下今日龙榻发病,竟不知所踪,不亲医药,致使我陛下海啸山崩矣!”
但闻王恽话音未绝,便见董贤踉跄出班“扑通”跪地,不吱一声,就痛哭流涕起来。王恽便以笏板怒指董贤,叱喝道:“皆因尔等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方致今日天崩祸灾!你董贤罪愆林林总总,罄竹难书,愚臣恽诚乞我太皇太后,当依大汉九章律法,将董贤逆贼循律弃市,以儆效尤!”
东朝服侍过四朝君王,自是睿智明理之人。这一明光殿廊掌灯童子,受天家器重平步青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如今这天下靠山一倒,落井下石自是常态,但也不至于枭首弃市。太皇太后怜眼下探,见这董贤青葱少年,伏跪于阶前兀自垂泪,恸哭不止,也不免悯叹一声,替人讨情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由谒者引领退出未央西宫,长跪北司马门外,面阙思过去罢!”
董贤闻听东朝施恩,遂感激涕零地一再顿首,直至额头砸破,满脸猩血,方举起手来,取下头上那双鹖尾武弁大冠,褪去罗帛翘头履,在谒者挑灯路引下,赤脚退出了未央北门,又于东闼伏跪下来,面阙谢罪。
时至夜漏十二刻,未央宫内皓月当空,于宣室东厢那青窗之上,浮光跃金一派通明。太皇太后着尚书传下懿旨一筒,策命王莽暂代大司马事,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归王莽一手调度。
东朝见王莽领旨谢恩,便又蔼蔼征询道:“如今由巨君承典丧令官,有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陪辅左右,尚有甄丰、马宫、王崇等金紫将军绕宫警巡,巨君还有何未尽之言?”王莽一听忙躬身揖礼道:“国丧当前,侄臣虽愚,却钧命难辞。生者如斯,逝者安息。有我等公卿昼夜用命,伏惟太皇太后回銮东宫,以保凤体龟鹤遐寿,长乐无极!”
话音未落,文武公卿皆伏拜于地,哀哀随唱道:“龟鹤遐寿,长乐无极——”东朝一听又是这话,便紧了紧眼皮,扬手凄凄切切道:“你等切去外朝主事,老妪便斜卧这偏榻之上,眯上一眼也就是了。你未见那灵寝之内,皇后、皇太后、敬武公主,一个个身披红毛,却说人家是妖精!朕哪都不去,就呆此去,便是一言不发,势如射魃避邪的镇物,也叫那些乱舞群魔无所遁形!”
众百官依钧命退出了宣室东厢。王莽丢姑母一人在此下榻尤不放心,便着那尚书令王恽迁任了长乐卫尉,昼夜厮守在东朝身边。
云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蟾宫嫦娥轻拂袖,月华朦朦如水流。金桥玉液绕宫阙,重檐墨瓦缀天绸。放眼一片粼粼闪闪,更趁得金銮前殿空旷谨肃,辉煌无度。俟几多宫人推移殿门,九枝宫灯依次亮起,方觉这金銮殿内,少了些社威擅势之气,多了股明堂和气之风。
待文武公卿东西对坐,王莽便对位居东首的大司徒孔光恭谨揖让道:“公乃先师之子,行宰三辅,理应行典丧令职。您且铺派,我等录事。”孔光一听忙长揖于地道:“明公代董贤行大司马事,众望所归,自是三公之首。时间仓促,明公就代劳吧!”
王莽见众公卿翘首以盼,不敢推辞,便旁揖三礼恭谨道:“莽以肖小之资行典丧,惭愧无地,在这里逐一谢过了。前有太仆招魂已定死事,以下便依周礼及历朝历代国丧仪制,先着太常制成服。”太常卿丙昌听罢此言,忙出班揖礼于殿池案前。
王莽又道:“上至皇后,中至一众宗室令吏,下到普通民众。居京五服内所有宗亲,孝子贤孙及妃嫔命妇,自成服之日起,须服斩衰二十七月;京外宗室诸侯王、世子公主及王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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