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车论道(2/3)
无声自流。便背对增秩道：“此去长安祸福靡常，不知何日才能聚面？王匡稍可丢于蒙馆，王晔尚小，烦请秩儿绕膝多劳吧！”说罢起身丢门而出，至影壁拐角处，方曳袖拭了拭面上的泪水。
家丞孔休一边引禁军将士沐浴濯足，一边发粮草引军马切蹄钉掌。王莽与公车令进得正堂，方揖礼落座。酒过三巡，从后室趋来一破衣褴衫的老妪，到案前与公车令轻施一礼，方将缝补的素衫罩袍敷于席侧。公车令红光满面地嚼着小炒花生，酒意微矄道：“明公淡泊清廉，折节苛己，声名远播。观奴婢衣着素同君侯，质朴简从。公之胸怀，昂霄耸壑，下官钦佩之至哇！”
“拙荆俭从，巨君惭愧！”王莽起身试穿罩袍，满脸羞赫道：“令君见笑了！”公车令闻听老妪乃君侯夫人，当系宜春侯王咸之女，眼圈一红，泪光盈盈，忙起身朝夫人一揖到底，愧疚道：“我等眼拙，夫人失敬！宜春侯女大公子，却俭不中礼，仆家五体投地！”王夫人腼腆还礼道：“令长不必过谦，沽名钓誉罢了！”
待王莽穿戴齐整，公车令上前窥视袖袍，见两侧皆有百衲补丁，一时不解便惊呼道：“明公，这是出行之服么？”夫人见王莽面露窘色，忙赧笑道：“下野三年，未曾见有半石秩俸，一千五百户赋税尽发流民，不图佃科，实外强中瘠，徒有虚表罢了！为贴补家用，骡马辎车荡光卖净。若比起流民饿殍遍野，已实属万幸了！”
公车令闻言又深深一揖，不由对王莽夫妇肃然起敬。夫人见公车令如此谦恭，便又羞赫道：“令长莫怪，这市井之上，衣不蔽体者何岂泛泛！旱涝迭起，蝗灾不绝，百姓们苦寒的日子何时是头哇！”说罢兀自锁眉摇愁，哀声连连。
俟王莽正襟跽坐安车之上，愁须飘飘，粗衣褴褛地暴晒于青天之下，衢街的民众再也按捺不住贤德公那没齿恩情，皆拼命地摇手啜泣道：“贤德公，贤德公！”……有安车马蹄过处，纷纷跪倒一片。一个个热泪盈襟，礼月求天，诚乞贤德公种善因得善果，好人好报，人贤天不欺。
车出新都城南门，途经拐子坡上九仙台，方见玉带轻裹，云山雾笼，近有小桥流水，远有瀑布罩帆，王莽心结陡然舒缓，好一处修身养性之所在。
“贤德公，贤德公！”……安车刚刚驶过小桥，便远远闻讯有人在岔口大声疾呼。有两禁军骑卫快马持戟迎头而上，方见上坡拐弯处隐一露台，云纹罩布之上有鎏金铜温酒樽，樽内有勺，有人挹注酒浆于酒杯，有四盏三足铜卮摆放齐整。再往里走，便见道旁驻有两驾双马辎车，车旁有两童子正嬉戏玩耍，见官兵快马驰来，便赶忙躲到辎车一侧斜眼窥探。
俟大队车驾赶到，王莽搭棚循声下车，方见自斜坡石阶下得两人，皆纶巾飘肩、直裾素服，边喊边朗笑着向王莽走来。“阴员外，邓都尉！”王莽一眼便认出大儒阴识，见其不惑之年颇具仙风道骨，与邓宏勇武之相迥然不同。王莽略整袖袍向二位躬身一揖，二位忙还礼并宴请王莽登阶露台之上。
上到露台在石几落坐，王莽方对公车令荐言道：“两位皆南阳大儒名士！”说罢轻曳阴陆袍袖，灿笑道：“阴员外，名相管仲之后，几世商贾不屑为官，曾置员外郎而不逮，富甲一方，却散尽家财。”又指向邓宏道：“邓都尉也出身名门，祖上官至扬州刺史，佚俸两千石，家翁官至交址刺史，任上豫章都尉，后辞官隐于紫金山。一生窃得二知己，不羡鸳鸯不羡仙哇！”
邓宏听罢呵笑着站起，执勺将铜卮一一斟满，遂递于诸公道：“今天公作美，我等以山为屏，瀑为帐，恭贺贤德公安车还朝，特致行祀礼。将行而饮酒，行神，送行之祭也。祭祀路神，谨祈求仕途平安罢了！来来来，温酒几杯，不才先饮为敬！”说罢执卮仰脖一饮而尽，几人随之皆掩袖而饮。酒过三巡，有阴陆立身走向潭边，左顾右望，方随手折了两根柳树枯枝，又走近王莽，躬身奉柳道：“愚弟不才，枯枝相伴，也算折柳相送吧！”
王莽呵笑着接过枯柳，仔细端详一番道：“员外折一枯枝相赠，此是何意呀？”“贤德公莫怪愚弟轻赍，赋诗一首，权当送别吧！”阴陆背手跮踱两步，方开口吟道：“小柳不忍折兮，空枯一二枝；莫道冬柳枯兮，中有长相思。”
几人听罢皆击掌称妙。王莽微醺而起，趋至潭边，泪眼澹澹道：“长相思兮，长相思，官家冷炙灌沟渠；长相思兮，长相思，路有饿殍无人识……”几人听得王莽哀叹，一个个皆是锁眉凝愁，垂首无语。
此时正值春寒料峭，天气回暖，大地一片氤氲升腾。潭池碧翠深不见底，有白雾自池底缭绕而起，遇冷风或扯或散，萦绕于密林山峦之间，若青烟似薄纱，少顷便隐去了周遭一切，连倾泻而下的瀑布也显得若有若无，但闻其声，不见其色。
辎车前，两童子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小憩间扒在石阶上，见王莽拋帻加上巾屋，腰束鞶带，左佩剑右佩削刀，又见他皁袍之上补丁成摞，便嘻笑着指指点点。王莽俯下身来和蔼问道：“两公子尊姓大名，可否报来？”瘦童子忙深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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