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车论道(3/3)
礼，羞怯回道：“小儿阴识，见过伯翁！”阴陆则于一旁抚须笑道：“犬子六岁垂髫，娇纵顽劣，引诸公见笑了！”
王莽见阴识明仪知礼，便心生怜爱道：“识儿通达，伯翁有心赠一宝物，你敢要否？”阴识扒在露台之上，不屑一顾地玩笑道：“什么宝物？”王莽便自左鞶取下佩剑，递与阴识道：“生逢乱世，崇武修身，当有宁八方之气概。”又将右鞶削刀取下，轻抚另一髫髻小童，逗趣道：“伯翁识得邓晨，昔日赶你府上，尚用小便搓泥巴呢！削刀馈赠将门，有班门弄斧之嫌，你可敢受？”邓晨应声揖礼接过，便折身抽刀，“噌”的一声但见寒光闪闪，忙惶惶然抛掷一侧，无辜之相惹得众人呵笑不止。潭边大雁因而受惊，“啪啪啪”拍打着翅膀自水面滑翔掠去。
“贤德公此去山高水长，昔时作茧自缚，今日破茧成蝶，以公之理念引领华庭，当为大汉之福、万民幸哉！”阴陆又敬温酒一卮，王莽遂仰脖而尽，似有中酒，便趋步涕泪道：“大道之行兮，天下为公；周公吐脯兮，万民归心；生无贵贱兮，人人平等；民奴贵胄兮，土地均分。……”
“公之境界，腾达云端，非我等所能企及哇！倘若放之朝堂，言路广开，势必水火不容，如对牛弹琴耳！”听阴陆说罢，邓宏也似中酒，踉踉跄跄跟凑过来，双目微阖道：“龙生龙，凤生凤，子鼠生的会打洞。仁兄所谓人人平等，实在是痴人说梦，王侯将相焉能割舍下那封户千万？与民同愁，国将不国，以公之贤德度王侯之腹，实空中楼阁也！”
“陈胜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无有吊民伐罪之才干，何谈民生平等诸妄言？”王莽凝重地望着远方，蹒跚举步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并非戏言。旧朝落幕皆生民怨，新朝开国皆重民生，皆说城坚牢不可破，最终轰然塌于蚁穴。”
众人见王莽酒后狂吐昏言悖语，都大惊失色。公车令忙上前搀扶王莽，且小声劝诫道：“明公怕是中酒了，这禁军凛凛的，当谨言慎行！日头已近晌午，我等该动身了！”王莽噙泪含愁道：“余没醉！？”“明公雅量酣达，哪里有醉？乃是众人皆醉公独醒哇！”
公车令忙曳王莽折身欲走，不料王莽又抽身揖礼道：“今日故友相送，当披肝沥胆，酣畅尽情。阴员外，邓都尉，来来来，再温酒一卮！”王莽晃悠悠手执铜勺，斟满三卮，几人碰杯仰脖尽饮。
王莽饮罢温酒一卮，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边解下鞶带褪去皁袍，木然观望那飞流瀑布，恍恍然似有凤凰叠出，回首见阴、邓二人一左一右，不啻哑笑道：“余没醉，诸君醉了！”遂跨前一步，又哀哀吟唱道：“朝堂甄选贤与能兮，勿论贵贱；男女幼童有所攻兮，太学民间；鳏寡废疾白发首兮，官寺赡养；货恶其弃于地兮，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兮，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天下大同。”
几人听得王莽论道，思维新颖，抒怀大气。欲图天下大同者，也绝非泛泛常人。三人受教后皆退后正身，一揖到底，信服得无体投地。
晌午已过，日头破云壁四溢而出，霞光万道似弦箭齐发，镞镞穿心。王莽猛地打一激灵，见潭底有薄雾飘逸升腾而起，蓦然幻作一只流金溢彩的凤凰，双足并立，展翅而飞。王莽疾唤三人定晴观看，又见一金羽凤凰顺瀑布逆流而上，尾翼蓝绿萤萤灿灿，飘飘然便遁入了山壑之间。少顷，官道禁军也沸腾了，欢呼着，呐喊着……又见一凤凰自崖壁腾起，扑打着双翅回旋飞翔，至光晕处陡现闪电一锃，再聚睛看时，遂消弥于无形。
阴陆看罢意犹未尽，便溯念起九仙台那悠久的传说来：“上古时，九仙台四面环水，荷莲成片，四季有无数凤凰、仙鹤常栖于此，当为人间仙境。某日有九仙女腾云驾雾东去蓬莱，被足下美景所诱，便翩然下凡与民同乐。九仙女以聪慧造刀耕火种，以巧手织七彩衣裳，与乡民捕鱼耕种，久而久之，乡民与九仙女便相亲相爱，男耕女织，繁衍子嗣，生生不息。”
“真乃灵山圣水呀！”王莽不由感慨万千，有幸亲眼目睹三凤凰现世奇观，何不扬名广布天下？王莽冥思蹀踱不休，后又开口提议道：“古有九仙神居，今有金凤盘栖，依我之见，便叫凤凰山吧！”众人闻听地名仙气盈然，都点头应喏。殊不知，凤凰山于后三十年内，竟先后衍生出三位皇后。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王莽惜惜揖别二位名士，遂登顶驷马安车，在禁军骑卫的簇护下，顺官道向长安疾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