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间(1/5)
1.乘风
冬月的长河之上吹起了东风,盛开的曼殊沙华染红了河水。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张开阿耆尼之弓,离弦之箭如白马一般快如思想。落入敌营的箭羽化身迦楼罗,年轻的鸟王展翅于天空张开嘴,将战争中的人们送往阎魔殿。战士们犹如鲜花盛开的金苏迦树,断肢点缀在银河灿若星汉。折戟沉入沙中便是那渡江的芦苇,樯橹倾覆于此无涯之海,知天命之人就此回头,不复南下。
武人的业火燃烧着,于此月夜之下;流动之水与不动之山轮转着,长此不改;披甲之士端坐幕府,点将台上并无几人。身材高挑而强壮,姿容瑰丽而不俗,周瑜此人以此七尺提三尺,于此长河吟长河。琴曲悠扬而有韵律,往事浮现却失了真。我何人也?此何地邪?欲何为哉!记忆熟悉而陌生,暧昧而不失真,如梦似幻。卸甲的武人举起了屠刀,跨马疾驰。记忆穿越了千年之久,久久不能平静。
御馆之内,得胜归来的人们正聚在一起庆祝胜利。已经喝了不少的秀吉想和宁宁说会儿话,不想却被不太熟悉的家臣缠住,不由分说地猛灌了一壶酒。醉意上头,猴王秀吉竟自脱了衣服唱起村歌跳起野舞,引得众人笑岔了气。宁宁似乎生了气,只和父亲说话再不睬夫君。挺着肚子的阿松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家男人,利家停止了和年轻姑娘之间的调笑,只能低头吃饭假装正经人。胜家与众人讲述勇武传的同时总在不经意间看向屏风后面。主公的妹妹阿市小姐和她的女儿们从不出席这样的庆功宴。主位上空无一人,小姓们持刀陪侍在侧显示着自己的忠诚心,仿佛主公就在那里。主母浓姬总是身体不适,少主信忠由他的生母吉乃陪同出席。一位衣着过于鲜艳的大傻瓜腰间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远离浮华的人世而干着蠢事。
原本该坐在那里的信长并没有出现,他扎着不符合世俗审美的发型,一个人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月影倒映在琵琶湖的水面上,月光细碎地铺在微波之间,像印着鱼鳞纹样的布匹。这个时节吹起了东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自政秀切腹后再没有这样打扮过,于此月夜忽然怀念起年轻时的感觉了。织田家的傻瓜此刻是坐拥天下之人,是运气的顶点还是自身的努力无从得知,身为当事者的信长也并不在意。人世无常,正如这似战国一般的乱世一样命不由己。成败随天,就像这位乡下大名竟成了天下人。热闹啊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今天,似乎有什么被遗忘了,是很重要的事,也许已经不重要了。皓月当空与那时相似,这样的景色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过呢。此人在此人世间,乘着不合时宜的东风,立于六层天守的顶端,任凭月光洒在身上,心中添了一丝迷惘。
2.凤鸣
卢醯尼自从有了儿子以后就不再围着夫君转,生主达刹诅咒了自己的女婿,哩婆蒂折磨着她的姊妹,直到本能寺燃起了大火,第六天魔王就此下了地狱。
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将要重复同样的事。若有来生真希望不要再记得,至少不要再遇见。以水色桔梗作为家纹印在战旗上,出身武家的人也学公卿那样的风雅。光秀手中的剑毫无预兆地出了鞘,话语出了口既是诅咒也是赐福:“敌在本能寺!”。事奉过公家的武人见惯了京都的风雅,偶然被乡下大名的作为迷住了眼,直到此刻才发现对方多么残暴,多么粗俗,多么异想天开。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王,运气也该到了头的大傻瓜。以为这个傻瓜可以结束这乱世是自己的失策,在知天命之年发现看错了天命,这段孽缘必须亲手了结,也只能这样了结。萨摩琵琶与七弦琴组成的交响乐配合着鱼山梵呗,作一副浮世绘当行乐图。和琴与京胡试着一起作梵乐,唱一段苏州评弹颂猴王。
不同的时代不同立场,应当有不同的故事。无论前世的因果,不计来生的报应,只在自己创造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不敬畏怪力乱神的不是魔王就是傻瓜,纵有满天神佛亦不敢阻拦其前行。兄弟信行同室操戈、岳父道三下克上之后又被子克父、妹夫长政参与信长包围网、本愿寺的僧兵抬着佛龛一向一揆,亲戚间的情仇与各方之间的恩怨是武人的宿命与不幸;那古野城、桶狭间、安土城、比叡山,主城与战场之间的切换是身为家主与领主的荣华与悲哀;母亲土田御前的痛心、正室浓姬的哀怨、妹妹阿市的悲伤,生于乱世使武家女性凄凉可怜且越发坚强而美丽。
人生啊,并不那么有趣,也不那么无趣。情感啊,不是说不能理解,也不能那么同情。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同样是凤凰,有会涅槃的不死鸟,也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金翅鸟。凤鸣朝阳于岐山,信长上洛自岐埠。乱世啊,尽是些无可奈何,总觉得似曾相识。天命啊,叫人作有为瑜伽,倒是无为方治。
信长的陨落源于自身,魔王的天下苛烈而凄绝!光秀的突变源自兵法书,建安十三年的那场无名火在十月的本能寺复燃。东周列国时期与安土桃山时代,《孙子兵法》与《三国志演义》,三国鼎立与三代天下,仅仅是乱世与兵法书相似,开端与道路从来不同。
3.铜雀
历史总有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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