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师道往事(2/2)
他有些烦躁，最终他走到院子里摆放的一张木椅上坐下，这是他平时在院子中闭目养神所用，旁边还有张更破的桌子，上面有套简易茶具，坐下后孙云帆就立刻上前，想去端茶倒水，张清泉摆手拒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说来话长，我出生于涵州衷德郡的铁匠之家，自幼随父亲铸铁为生，也算和睦安康，我十六岁那年，母亲生了病，家里大量积蓄都用于求医入药，生意也是时常顾不得，渐渐的入不敷出，正犯难之际，恰逢郡内高酬招兵，父亲便应征行伍五年，母亲也得以延续命数，但没想到的是，父亲解甲后心性大变，变得暴躁易怒，经常一言不合就辱骂并殴打我与母亲，本来渐好的母亲又开始病情缠绵，他锻造时也充斥着戾气，从原来主营锄具家具，变得只接刀兵铠甲的单子，我也只得跟着学习起铸造兵器来。可能是出于我的愤慨，也可能出于年少气盛，我想强于那个我已经失望且仇恨的父亲，并找到时机带母亲远走，所以我很努力，绞尽脑汁钻研，这使得我的锤炼铸铁技艺进展神速，又因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块上等黑金矿，最终我就打造了一把父亲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的武器，当我看着冷水降温时刀身散出的弥漫白烟，我心中燃起了超越父亲的怒意，所以我给这把刀起名为怒刀。”
孙云帆看向了堂内墙上挂着的暗红色刀鞘，内置黑金刀，他此前一直以为只是把质地比较不错的钢刀，现在他感觉这把刀似乎传来了隐隐的愤怒与咆哮，瞬间就令他汗毛战栗，皮肤似乎已有冷汗浸出。
张清泉没有理睬孙云帆的变化，继续说道：“刀出后，父亲果然大怒，没来由的大怒，似是不能承认再也无法压制我一般，我不理睬，回家中与母商议出走之事，母亲不愿，父亲追我至家中，再次殴打我与母亲，我终于和他爆发了冲突，混乱中，拽着父亲胳膊的母亲被他一把甩飞了出去，撞到了床角，自此......”
说道此处，年近不惑的张清泉面容更显憔悴，“母亲的死似乎打通了父亲的心灵，他惊愕之后，终于变回了那个我最早认识的人，他哀嚎，自责，无助，但我已经无法原谅他，当晚，我便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随身只带走了那把怒刀。在经历了一段江湖蹉跎后，我认识了润雨，之后我和润雨再入江湖行走，碰见了个投脾性的孩子，他看上了这把刀，苦心求我，我便教他锻造之技，锻造技艺也自是对身体有所要求，所以我也就像检查你这般检查过他，他唤我一声师父，所以就算是我的一个徒弟，这也就是一开始你提问的答案。再后来，我和润雨因故需要继续游走，便与他分离了。直到我在落霞郡踏实地做起了捕头，人到中年，才对家庭有所领会，差人回家打听父亲下落，后得村民告知，我走后的次年，父亲就因酗酒在一次锻造中打翻随手放置的酒壶引燃大火，就这么去了。”说罢，又是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孙云帆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又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无语，他看着张清泉喝水，轻轻地问道：“师父，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看见您烧水，您这水，放多久了？”
张清泉也是一愣，盯着碗琢磨了一下，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嗨！就顾着跟你说话了，三天了，三天了！今日怕是要闹肚子了。”
孙云帆嘴角抽了抽，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师父，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嗯...怎么称呼，您父亲，回来后会变得易怒呢？二十年前，没听说过有什么战事啊？”
张清泉恢复了神态，叹了口气：“唉，为师也查过，确实没有，但为何重酬征兵，同时参兵的人又有谁，发生了什么却因职级不够无法查起，当年只顾着跟父亲闹别扭，最简单的问询都可能未曾有过，也可能问了，但我没上心，同乡的能找到当时参过军的，也都早亡，总之，这是我心下的一大疑惑和憾事，即便侦破能力如我，也是一筹莫展。”
孙云帆摸了摸下巴，暗暗记在了心头。
“好了好了，说的实在太多，为师心性确实较为豁达，见你确有种亲近之感，收你为武道首徒也许有那命数也说不定。为师虽不敬鬼神，但面对冥冥之数总也感觉有些高深莫测，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命案现场，一个懂得推断又好武道的适龄武学之子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要我传道受业。呵，可还是那命数，令我家破人亡。到底天意如何，真是想不明白啊......”张清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抬头看了看天空，眼神浑浊。
孙云帆低头不语。
张清泉续道：“除非为师觉得不合时宜的，跟你多说一些也无妨，既然你也有推断之才，不妨再成长一些，但要切记，为师之本领均来源于不停思考，等你驾轻就熟之日，再和为师共同推敲天下诡事，想来也是快活！”
孙云帆心中清澈，感觉师父真是通达之人，前一刻还在感慨，转瞬又胸怀天下，这让他自己也有些感慨起天地冥冥来，于是恭敬的鞠了一躬：“谨遵师命。”
“去到院中央，为师讲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