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野少年不知愁(1/2)
雍州,崆峒山山脚,王家村。
天仍未亮,连曙光都未曾出现,村东尽头王大娘养的一只乌羽鸡抖抖身子,感受到旭日的召唤,猛然睁开眼,迈步离开暖窝,一个扑棱跃上窝墩,昂首发出了暖春的第一声鸡鸣。
夜色下,一排排俨然的瓦房之间,一间破败的茅屋尤不起眼。王家村村民大都质性淳朴,老实本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起早贪黑,四季劳作不断。兼之传闻崆峒山内有仙人,离村西五里处便有一座广成观,供奉着一尊道号广成子的仙人。因而官府的苛吏在这儿也不敢太过放肆,一直老老实实收着最基本的赋税,没怎么“体恤上意”——搜刮民脂民膏。曾有一位朝廷从三品散骑常侍奉皇命出京办差,一路上拼了命地往自个儿钱包里装钱敛财,吃相十分难看。途经崆峒山时,大人听完随从对崆峒山的介绍,脑子抽了一下,不信邪,美其名曰“入山朝仙”,实则派人向王家村、葛家庄、赵家庄和钱家村这崆峒山脚四村村长索要五十万吊铜钱作“贡币”。四村村长平日里七品县令也未见过几回,一听是三品命官,皇帝跟前的红人,比啥县令强了无数倍,顿时吓得屁都放不出来。可穷乡僻壤哪来五十万吊铜钱?钦差大人只是动动嘴,却真是要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小命啊!
四人商议过后一起抱头痛哭,没奈何只得央求常侍大人开恩,减免些许。常侍大人也不含糊,连忙亲笔一封由驿站快马加鞭送往县衙,让当地县令立即派捕快把这四庄“刁民”通通捉拿归府,如何裁决他都想好了——男的发配边疆充军,女子送往州县青楼,老孺立斩,理由是“不敬天子,不敬命官;拒不纳税,刁民可恨”。结果常侍当夜便暴毙于山下,死前毫无征兆,其死讯的急报和他亲笔的书信一后一前抵至当地县令案边吓的他一宿再难安眠。
王家村的人从此都相信了崆峒山内有仙人——王家村自然也受仙人庇护。再者山脚地处偏远,年年风调雨顺,昔年凉州节度使安禄山举兵反叛也未波及此地,因而村子人家户户殷实,多有富庶,少见贫农,茅屋更是“难得”。
鸡鸣声响彻天地后不久,茅屋的木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从中走出一约莫十来岁的清秀少年,手提一把上了锈的铜斧,背着一个比他自己还要宽大的竹筐,衣服洗的浆白。他轻轻关上门,然后疾步出村,直奔崆峒山。途中不曾发出一丁点声响。
王家村有三怪:第一怪是村东王大胆家的公猪能产仔;第二怪是村北李寡妇家养的土狗旺财善捉耗子;第三怪就是茅屋里的这对父子,自十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尚是幼童的儿子被父亲用三尺布裹在背上来这儿扎了根。也没人见到那名衣束出尘、背负幼童的俊逸男子是如何搬运茅草、砖瓦的。次日雪一停,一早出门去山里打些野味的狗蛋便见那一座破茅屋已然矗立在一侧的空地上了,茅屋破败,直若下一瞬便要坍塌,可这么多年风来雨去,顶上几蓬茅草也没少一根,这让家住一旁的孙大婶一家啧啧称奇。
这对父子靠砍柴为生,先是父亲日日提一把青铜大斧,背一大竹筐上山砍柴,儿子咧着嘴在家嗷嗷待哺,那时还算乡农少妇的孙大婶古道热肠,再者自家也有三个小人,多带一娃也无碍,固而时有帮衬。那父亲因此总算没陷入围着儿子团团转的窘迫境地,只不过孙大婶时常怀疑孩子是不是男子亲生的:男子天天悠然上山,悠然下山,日出而行,日落方归,知道的往他身后竹筐里一瞥便晓得他今日盈亏几文;不如道的以为他刚刚饱食散步归来。那股子悠然劲直追当年采菊下东篱的陶渊明。俊逸男子对儿子不甚关心远不止此,有次孙大婶故意晚些时候抱着孩子回茅屋,正好碰到男子砍柴归来。于是大婶便笑问男子孩儿名字是啥,这些天她总喊他二狗终归有些不妥;一边笑着一边把孩子递给他示意他接过,没料到男子仍是左手提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大斧;只用空出的右手将那可怜的娃一把抓住,往后一抛,扔到仍未装满的竹筐里头,直看得孙大婶心惊胆战。男子转过头面朝孙大婶,眉头微皱,平静地说:“多谢夫人对犬子的照顾,犬子姓姒,至于名,我还未想好,不如就先唤他二狗子吧。”
伴着竹筐中奶气十足的啼哭声,男子转身进了茅屋。
孙大婶得了一声谢,十分受宠若惊,而后仔细回忆一遍男子不到四十字的话语,绞尽脑汁也硬是没想起来“姒”到底是哪个姓。她也就孩提时随大溜读了两本书:一本《百家姓》,一本《千字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还亏了她娘家家境殷实,虽比不得大户人家闺女知书达礼,却也不必强要女子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不过嫁过来这么多年,天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时不时还要帮家里那口农活,镰刀早就将那千百来字是连同稻谷割去大把。孙大婶回过神来笑了笑,转身朝家中走去。
“二狗子”三个字她还是晓得的。
儿子叫“二狗子”,老子自然叫“大狗子”。开始时只是村庄里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起哄喊他“大狗子”。实则是心中对他那英俊的皮囊嫉妒得很。谁承想男子听后竟未动怒,只是温润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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